2014年7月16日 星期三

然後我找到了遺憾的顏色







他換了一種稱呼我的方式,從原本配合各種尾音、情境的綽號換成短促而正經的本名,大概在他使用第三次的瞬間,我察覺到這項僵硬切開前後兩個時代的事實。這將我們的關係從上一個階段強渡到下一個階段,像時間一樣不可逆,因為爆發的火山和爆發的青春痘也都不能塞回去,所以一切都回不去了那種絕對性。如果回顧過去我們曾擁有過的對話、互相參與過對方生命中重要時刻的深度,這應該會是非常值得耗上一整個夜晚,從啤酒和超濃黑巧克力之裡面去回憶、拼湊一些多愁善感欺騙文藝女青年的漂亮遺跡。

奇怪的是,我並不感到疼痛,只是有點熟悉,以往都是我站在什麼也不說就自己默默往後退到陰暗角落的最狠心的那個位置。好奇心也多少掩蓋住了悲傷情緒,有點想體會有天變成被拋棄的角色的時候所必然經過的心路歷程,也許會錯愕、不解,然後質疑自己是不是造成這一切的主謀,而否定自己,直到最後仍然等不到對方回頭,所以獨自舔著傷口上的雙氧水,讓過去和傷口上的泡泡一起在這個身體經驗的世界中幻滅。而我卻還沒有太多那樣的感覺,看看這些日子的獨處把我變成了什麼樣冷酷又變態的怪物。

我猜想「被離開」這件事必須更深入了解雙方的權力關係,如果身在上位,而被下位者離開了,那痛苦的程度遠比相反的情況還輕微許多。雖然從不感到痛苦,在邏輯上並不能得到必然具有上下位階的關係,但這是一種可能性。也許他正是將我的行為如此認定,而選擇抵抗的。除了這可能性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線索來解釋他的轉變。這樣一想,第二性徵和更年期真是萬靈藥,所有超出常理難以用邏輯解釋的症狀都可以在那裡找到歸屬感。

換了稱呼之後,在他的世界觀裡我也就成了一個全新創立的角色,不帶任何前情提要,或許有一點恨,如果沒有,他就不需要花時間、精神把過去的名字埋葬了。而我也必須花些時間重新了解眼前這個同時正在重新建構我的他。
「好可惜啊,但是也沒辦法了。」註解將不止這麼敷衍的一句話,會成為一輩子不能痊癒的病的,都不是三兩句話能夠了結的。沒有人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我能做的只是用文字組成的盒子,將過往的快樂裝起來,讓它緩緩沉進意識的深海,如此而已。

雖然是即時新聞,卻已經有種遙遠的感覺,遺憾的顏色好像就是這樣遠遠的、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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