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15日 星期三

關於N的事


自從昨天上午在餐廳前巧遇N之後,心裡面原本近乎死寂的靜止水面忽然騷動起來,起初我以為只是天上的飛鳥偶然撒下一陣鳥屎,順理成章激起的偶然的波光,沒有人會為它鼓掌,撞到岸邊覺得無趣就自動自發解散,所以輕視了隱藏其中的威脅性。
不能一眼看透的事物分成兩種,一種沒什麼吸引力,沒有人有那閒情逸致回到事發現場把所有經過用慢動作放映,從頭到尾、從南到北,播放、定格、倒帶、再播放如此高規格對待,而且不需要理由。另外一種就有。
仔細回想起來,那天遇見她的時候突然刮起的那陣風,把我的視線混淆了一些,又將她的頭髮吹亂了些,這一來一往的時間錯位讓進入我的意識的鏡頭剛好捕捉到她東倒西歪撥順頭髮的稍縱即逝的動態瞬間。定格。從虛無之中強勢破殼長出的秋日幻想就此誕生,沒有科學怪博士要製造統治世界的怪物的濃稠培養液,也沒有關鍵策略提出之前組織成員的徹夜未眠,我的意識之海多了一隻多情的海豚,快樂又惱人地翻滾。
那個在時間的領域充滿生命力的N,比靜靜的一張照片裡同樣笑顏展開的她又多了些什麼,說是氣質太膚淺,韻味又太敷衍。
忽然之間,我什麼也無法理解。
反正無法理解的可多了。
接下來的十二個小時,我繼續在數學理論和實驗數據之間狼狽碰撞,偶爾從深處浮上現實世界喘口氣的時候,N的身影就會一起浮上來,連投影機和屏幕都準備好,仍舊是從那陣風吹來開始,一路放映到她撥順頭髮笑容綻開的瞬間。隨著重播的次數增加,這部全世界只為我放映的小短片也變得像那些深奧的作品一樣,好像每一次的再訪,都會愛上前一次遺漏的細節,於是灰色上衣、黑色的長褲、褐色針織毛衣和左上角集體一躍而下的陽光,全都生動了起來。
N就這樣任性地以一種全新的姿態走進我的意識裡,任性無可阻擋。
而這美麗的秋日幻想確實在我心裡駐足了超過一天的時間,緊接著就在今天傍晚我會在夕陽面前,眼睜睜看著那幻想從研究室所在的五樓樓梯間向外奮力一跳,從此變成雲朵隨風飄流。
據說它再也沒有著地了。

2014年9月24日 星期三

我們都只是一些無害的擾動而已


批評的最終目的也只是鍛鍊自己的眼光更銳利更能夠看穿表面,也順便檢視這些日子是否偏離了理想中價值觀的原型,除了自己之外,沒有辦法改變誰。
最後或許真的會掉進尼采的圈套裡。


第一則:20歲以後你一定要學會,別在最能吃苦的年紀選擇了安逸

用Google搜尋的前幾個項目交叉比對,應該是阿里巴巴的馬雲說得沒錯。他的祖籍在中國大陸,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並不意外,而且感到同情,同情現在中國大陸的年輕人正經歷急速擴張必然面對的鬥爭,「奮發」、「吃苦」、「向上」、「耐勞」這些非常勵志,但是問題這些拚命的行動是為了「開跑車」、「住飯店」、「拿高薪」,那和連勝芠的競選廣告裡的年輕人有什麼差別。物質生活決定一切,必須被他人目光填滿的價值觀什麼時候才可以停止。可怕的是,這類的文章在這一代竟然還被廣為流傳,已經被視為學術殿堂的交大也無法倖免,這些手中相對握有資源的人每天被這類「踏著別人屍體往上爬」的惡意給洗腦,將來會如何善待他的同類,我完全可以想像。
雖說教育就是一場知識的複製,但是作為思考主體的我們怎麼能夠這麼輕易被上一代的價值觀給說服。為什麼我們的教育沒有辦法讓我們理智地分辨,什麼是應該被留下,什麼又是應該被淘汰的。
一直以為台灣人至少在民智方面已經從墳墓裡活絡了起來,結果沒有。


第二則:具有美學教育的教科書

簡單來說是認為「具有美感的國小課本對於美學教育是有幫助的」。
但我認為這是本末倒置。
「認為這樣的課本比較有美感」其實沒說出口的是「認為那樣的課本好醜」,這個作用力與反作用力是雙生的,不是主事者口頭說沒有就可以不去觸碰。
於是問題又回到網頁的簡介中看似已經澄清的「試圖定義美」的問題,即使提供了14個版本看似提倡多元主義,但是只要否定了原版的水彩畫,就是對多元主義最直接的諷刺。
更理想的應該是「觀看角度」的養成,如果同一張畫能夠培養出七種八種角度去欣賞,而不只是免洗餐具用完就丟的思維,那麼每一件在世界上存在的作品都有一定的歷史一定的層次。
我把問題丟還給作為欣賞主體的人了,因此如何培養小學生欣賞作品,從中提煉出意義並和自身產生關聯,才是真正重要的事。這牽涉到意識形態的塑造,是更底層的事。
因此對於這個計畫,我只希望這些負面否定的言論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第三則:情人的加分扣分,請遵守貝氏定理

最慘的來了,看得出來作者立意良善,想要將科學與文學結合,用愛情故事包裝貝氏定理。
非常有挑戰的任務,但是作者從起點就已經準備往廁所衝,因為他把情感給「量化」了。資本主義的起手式正是量化:把勞動力轉化成貨幣價格、用考試分數分成好學生和壞學生、大學教授重視績效而忽視和學生的關係,種種原因都是為了便利和效率,在上面躺著賺錢的人才沒有那麼多時間培養人情味。
有些底限必須守住,我認為「量化」就是其中一項,要時常想起人之所以身而為人,和房間的垃圾桶、巷口的水溝蓋最大的差異才行。



「尼采指責席勒在驕傲地宣示「相互擁抱吧,百萬生民」時,根本就是不知所云。如此地「全體意識」不僅必須感受人類互相施加的無數痛苦,也無法對以下事實視而不見:那就是人類「整個來說並沒有什麼目標」。在限縮其觀點的保護下,個體或許可以替自己訂定目標,但是整體始終在終點,因為它已經是個整體。」(《尼采:其人及其思想》,頁182)

越來越有這種感慨,尤其看到仁川亞運中韓大戰的直播網頁旁的網友留言:"中華隊一出國門,慘不忍睹"、"提前結束吧!丟人現眼"、"輸的一屁股"、"打假球打到國外喔"、"沒關係大家回國內個個都是英雄.中華職棒俱樂部等著各位來耍寶"之類的言論的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是我被理想衝昏頭了嗎,還以為可以撼動這無聊的社會,但這些人的思維根本不是我能夠影響的。
是不是到頭來只能朝向提升自我的修行前進呢。




2014年9月12日 星期五

試論個人主義與存在主義之異同


如果論文題目是:試論個人主義與存在主義之異同。
但是等到真正寫完的那天,可能也到了不太在意這兩者差異的年紀,變成工具存在補進社會機制代謝掉的上一代留下的空缺。如果人類社會有個陰謀,就是讓我遠離知識,為工作忙碌得再也沒有體力和精神對抗那些太困難的命題。存在主義、尼采、和聲學、黑洞和相對論、輪迴、菩提和涅槃、混沌理論、老子的思想、拿撒勒的耶穌,細數這些好像這輩子沒有機會拜見總會被遺憾的情緒灌滿全身的浩瀚而莊嚴的知識,似乎時間不太夠了。如果有一類讀物是專門誕生為了給20歲到30歲青年震撼教育的,這些就是了,再年輕一點靜不下心也看不懂,再老一點受生理機制和社會馴服已失去好奇心。不僅僅是受到荷爾蒙驅使想要引人注意,是心智和身體恰恰好達到最完美的平衡,好像這個時間點正適合開闢意識的疆土,每走一步都是前所未見的新境界。一棵樹的枝葉要有多壯觀,地底下的樹根就要有多繁雜厚實,現在這個年紀就像在長根,雖然未來不一定能把樹枝樹葉長得欣欣向榮,但至少曾經在漆黑的地底下努力開拓過了。
暫時性的有一點點小小遺憾。

2014年9月7日 星期日

世界結構和心靈結構有《齊瓦哥醫生》但重點是Yuki Murata


1.
有一種說法是,當世界結構和心靈結構相似時,這兩者才能夠建構起交換意義的頻道,世界可以進駐到會受衝擊、會感覺的心靈,而心靈能夠解析世界的模樣,所以,若心靈要能容納所有原真、前衛、奇幻、反直覺、反邏輯、富有啓發性的思想,溫潤、憐憫、慈愛的情懷,全人類存在命題、生命意義到所有物種、宇宙起源、時間本質這些還沒有唯一答案的問題(或許答案正是沒有唯一答案),心靈本身就必須是那樣程度的巨大、寬厚,尊重差異的意義和多樣性的可貴,而了解到所有事物都是支持本質上不同於己的必要力量,才撐得起那容納一切的世界。
同樣的,如果要創作出命題觸及的面向如此廣泛又深邃的作品,作者的心靈結構就是一座海洋。

2.
「然後,是從這種和平、天真的溫和,一下子就跳到充滿血和淚的集體瘋狂的世界,跳到無時無日不再做合法而有報酬的屠殺的野蠻世界。……我以為一個人總不免要為這些事付出代價。你必然比我記得更清楚,分崩是如何開始的,一切如何突然崩解於一旦——城市的列車和食物、家庭基礎以及道德標準。……就在那個時候,謊言降臨到我們俄羅斯的土地上了。最大的不幸,萬惡的根源,是個人對自己意見的價值失去信心。人們以為依照自己的道德意識去行事是落伍了,大家必須在合唱團中一塊唱,並根據那些正被塞入各人喉頭的他人的見解生活。跟著是華美辭令的力量興起,起先是沙皇式的,然後是革命式的。……這一社會罪惡成了一種流行病,到處傳染。它影響了一切,沒有一樣事物不受它的影響。我們的家庭也傳染上了。有些事不對勁了。不再像我們往常所看到的那樣自然、未經琢磨,我們開始白癡似地彼此賣弄。某種虛有其表的、人為的、強迫的東西潛入了我們的談話——你覺得你必須多少懂得了一點某些關乎世界存亡的論題。像拔夏這樣敏於鑒別、嚴於自律、精於區分表象和現實萬無一失的人,怎麼竟然沒注意到潛入我們生活中的虛假呢?……」(《齊瓦哥醫生》,頁546

「當然,不僅是在莫斯科或俄羅斯有這些華麗的大道,街上美服華冠的花花公子手挽女友,乘車招搖而過。那種大街,大街上的夜生活,過去一個世紀的夜生活,在競馳的馬匹和花花公子,存在世界上的每一個城市中。然而十九世紀,自成一格的是什麼?使它成為一個歷史性時代的是什麼?是社會主義思想的誕生。不斷的革命,熱心男兒死於軍營,作家絞盡腦汁咒詛金錢的罪惡,挽救窮人的人性尊嚴。馬克思主義興起,它揭露罪惡的根源,提出拯救之道,它變成了那個世紀偉大的力量。而華麗的大街還是華麗的大街,骯髒與英雄主義,墮落與貧民窟,宣言與兵營,依然照舊。……」(《齊瓦哥醫生》,頁618

《齊瓦哥醫生》一路從1905年一月革命沿著被雪淹沒的鐵軌朝1917年的十月革命、一次、二次世界大戰前進,作者寫了近二十年,故事也充滿戰爭革命流著血刻畫了俄羅斯劇烈晃動的二十年。
故事人物的對話裡不斷出現我們、人性、時代、世界、集體感、代表性,這些把眾多獨特個體製造的可能性打包成單一現象的字眼,如果是平常在網路路邊看到,心裡最初念頭總是負面,草率、不負責任、略顯扁平、這筆者臉書看世界,然後失心瘋開始拚命找反例。但是在俄羅斯文學出產的品質保證跟前,沒有一次懷疑,應該不止我的崇洋媚外、遠在亞熱帶小島上局外人的身份、多少被諾貝爾文學獎的光環蒙蔽,一定還有別的和讀者無關的核心價值在。
用偏左的角度看偏左的作品算是合情合理,在近七百頁的《齊瓦哥醫生》裡充滿鐵路工人罷工、強迫勞工到前線挖壕溝、過街買牛奶會碰上游擊隊和哈薩克騎兵的槍林彈雨、整個冬天剩下馬鈴薯和馬鈴薯湯、難以想像的寒冷必須把衣櫃拿去換木柴、即使在舊沙皇時代是醫生在革命新時代也有可能去發送木柴、沿鐵路的村莊都在戰火後成為廢墟、今天是保皇派的白軍佔領明天是共產黨的紅軍、擔心著得罪新政權明天就會被抓去政治審判,貧窮、疾病、饑餓、戰爭、政治鬥爭,內容的所有意義實在超越一個90後所能批評(老媽:我們以前禮拜天都要去田裡幫忙,哪有空像你在臉書發廢文),只想著那個時代的世界結構之巨大,或許也因此造就了眾多入世如地藏王苦行悲憤又自責的作者,沒有學院裡高高在上的自傲枯燥又自爽,他們活在地表上,好像觸手可及又泛著光,那樣的心靈質地會讓同樣身而為人的其他人深深感到光榮。

3.
「重看《齊瓦哥醫生》,還是被它樸素的甜美所感動。我一直都在尋找一個「拉娜」,那是真正「簡潔有力」的精神在相愛。我並不憧憬俗世的愛,身體和身體的並棲,常從一點靈魂的狹隙裡製作出像腐爛木頭般的愛。我強烈地渴望成為一個「教士」,將自己整個舉起奉獻給一更抽象的精神,而在這樣的奉獻下修束自己的性格,而對「拉娜」的愛更是能相融地熊熊燃燒。如此的境界對我太美太高,真的是可以激發我不斷舉步向前、長途跋涉的一片生命薄霧。」(《日記:1991-1995》,頁163

偶像的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餿水油鳳梨酥也要吃,再厚的小說也要看。被她形容得如此美麗的作品在她描述的當下自己卻沒看過,心中還是有點遺憾。

……他們彼此的相愛,是因為他們周圍的一切都願意他們相愛,頭上的青天,天空的浮雲,腳下的大地,地上的樹木都願意他們相愛。或許環繞他們的世界、他們在街上遇到的陌生人、他們散步時所見到的曠野,以及他們相遇或居住其中的房間,見到他們相愛,比他們自己還要高興。……啊,使他們結合並如此相像的,正是這個!即使是在他們最豐盈最任性的幸福時光,他們也從來不覺得那是整個大宇宙中的一種昇華的歡欣,……對他們來說,這種與整個宇宙的結合是生命的呼吸。把人類捧得高過大自然中其他的一切,近代對於人的嬌養和崇拜,從來不打動他們。建立在基於這樣的一個假前提之上的社會系統,及其政治制度與設施,在他們看來只是些悲哀的外行,全無意義。」(《齊瓦哥醫生》,頁671

這段寫在拉娜撲倒在齊瓦哥棺材前道別的段落。全書要熬到第十三章才有齊瓦哥和拉娜精彩的近身肉搏,但是沒有前面五百頁海量的關於政治時空、社會情境的描述,關於那個時代下生命顛頗的不可預期,或許也就不會有兩人像隔著幾次錯過的輪迴般的日夜思念去襯托出愛的堅毅和純粹。

4.
廢話這麼多其實只是為了Yuki Murata的〈Gift〉,不斷讀到在大風雪中幾乎不能前進的火車、註定在革命壓境後必須頹敗的城鎮、游擊隊衝不出白軍包圍只得往更深的森林躲藏的景象,有點壓抑,大喊也出不了聲,整個廣大的西伯利亞都被調成靜音,但是四處又冒著黑煙和火光。
即使暫時迷失了方向也不放棄尋找復甦的跡象,聽起來大概就像這樣。


2014年8月28日 星期四

shuhari:有狂躁也有夢


產地:日本
樂派:post-rock
專輯:shuhari(2010)

開場的〈hirai〉用高一下學期結束前校長的最後演講終於結束的那種開心法的大調迎接聆聽者,完美的積極正向,錯以為全世界的陽光都打在臉上。綿密的delay像從嘉年華一路狂奔而來的海浪,前仆後繼打向海岸。

緊接著狂躁的〈sekigen〉襲來,延續〈hirai〉已經舉起的速度感,再疊加中性又稍微傾向小調的色彩,在聽覺上奠定了更深厚的存在感,來者並非善類。

短短257秒聲音嘎然停止,第三首〈tama〉的第一個聲音拖拖拉拉溫柔又夢幻,前後的反差讓我先打了幾個問號,算是精彩,但隨著時間的演進,逐漸明白開場那些又奇幻的塊狀的聲響,好像要甩開浮躁的表相,果決地在歷史上一分為二,從那以後要試著走向所有的深處以遁入無為境界。

第四棒〈yoaki〉有扛起得分的重責大任。bass的開場白先製造了一個鬆垮又緩慢的世界,但是在遙遠的地方不時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好像在提醒什麼,或是警告;後來那聲音漸漸靠近漸漸清晰,不知道是那聲音融入原本的世界,還是這世界被那聲音吞沒,兩把吉他原本各自固守的頻段交換,完整了一次「正、反、合」的辯證過程,而抵達最終章的大爆炸,沒有給出結論,回到原點,就像最一開始那樣。

ama〉為整張專輯的最長篇。故事的開始,像是一座因為狂風暴雨席捲而毀敗的城市必須重建,人們的語言系統中惡劣、謾罵、激烈、嘲諷的字眼也跟著被帶走,好像就要平靜。但是被毀壞的歷史會不斷上演,bass爬出一段詭異的腳步聲壓迫地逼近,某個掌管妖魔妖怪的神祇就要降臨,把命數已盡的、該死還沒死的全部回收。

然後〈hoshi〉突如其來一陣玄怪離奇,又讓人沈澱了下來。在一個簡樸的房間裡,上頭的電扇傾斜了一半還硬要稱職旋轉,房間裡有兩個人日以繼夜地談論著,就只是很平靜很安心地談論,像是世界運行的盡頭。

壓軸〈sosei〉全曲以行進感強烈的小鼓為基底,在鼓動著什麼、號召什麼,好像即使故事說完了一輪,故事卻不會結束,明天和明天以後會不停到來,而開頭那些不斷湧進的海浪,原來正是從此處源源不絕地奔馳而出,往世界各地邁進,誓言找到所有暫時失去聯繫的同好。

所以我按下了整張專輯重覆,決定加入shuhari的行列。


(可惜youtube上能試聽的歌曲不太多:




2014年8月26日 星期二

嚴肅性的對話是不是不適合這個不斷前進的世界


一直對群眾有著強烈偏見,自從「從眾」開始隱沒又浮現在每一個人群聚集的場所,因為不相信自己的判斷能力,還想多爭取一些時間,所以總是站在核心動盪的範圍之外。
對智慧型手機以及它和無線網路的糾纏也是,一直很想好好記錄下心中無數的怨恨,結果還來不及,發現自己也已經拿了一支在手中,又經過一些時間的滲透和淬煉,似乎想得不太一樣,看得開了。

最最開始大約是大二上學期,周遭景色漸漸冒出足以涵蓋手掌的巨型發光面板,或許它們自詡為劃時代的騎士,要解放受物理極限束縛的人類。不同於以往一半以上面積被按鍵覆蓋的手機,高效能的觸控功能讓鍵盤淪為配角,並試圖將一部份電腦的功能移植到手機上,增加人類的機動性,而無線網路在其中扮演了關鍵角色。
身為學生只能觀察到身為學生對科技的應對方式,而身為學生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正是人際關係的聯絡,訊息交流的管道和方式在此發生了質變,因為無線網路和相應而生的免費聊天軟體,讓人可以從電腦桌前走出戶外而不必擔心與這個世界和原本的人際網路脫節。或許最早一批順應潮流的人對此生活轉變抱持著美麗的願景,但是對遲鈍又存疑需要大量時間思考而因此拒絕了嶄新科技的人,卻是壯烈的噩夢。

智慧型手機搭配無線網路怎麼能不視其為一頭地獄猛獸。

首先,在我看來其實這讓虛擬世界更加激烈又冷漠地蠶食鯨吞人類對於經驗世界的存在,無論任何地點任何時刻,都有智慧型手機出現的契機,朋友聚會、用餐、旅行、課堂、塞車、捷運上,除了虧欠對於正在身旁的人的尊重之外,更讓自己遺忘這個世界同時也被這個世界遺忘。有些場景必須全神貫注在場,才會好不容易被這世界的人事物給記住的。
再者,我熱愛機智又充滿巧思的對話,因此幾乎每一次和人的交流總是全神貫注,放下手邊的工作,期待接下來會有怎麼樣的思考歧路帶來意外驚喜,但是無線網路卻把這一切毀滅殆盡,對方可能身在外卻無心於周遭,然後百般無聊穿戴起虛擬的身份連上網路,找尋消解苦悶的娛樂。但是在外在動盪的處境下,就我的所有經驗,是不可能進行嚴肅性思考的,而我就成為無人聞問的犧牲品,基於禮貌不好意思直接罵幹,但是又清楚這次不可能發生什麼有趣有意義的對話,只是眾多浪費時間的又一次而已。到後來,我只能機靈點觀察對方是否使用手機上網,然後選擇性回避。但是宿命性地悲哀,有趣的對話經驗是越來越難得了。

或者這是這些年來不斷逼迫和人進行高壓高張力談話的報應,其實這世界不允許有人透過只有文字沒有聲音和表情這樣大量失真的虛擬網路來進行人類思考活動這項身為人類最可貴的秘密部位,好像那是一種踐踏,一種不夠虔誠。

反正我也來不及思考這層,手上就多了一支智慧型手機,和無線網路的籠罩。每次有新事物出現就不斷地質疑,其實是一種避免自己陷入盲目從眾的機制,很激烈但是很有效,可以避免自己在不可抗拒的因素下終究被納入體制後,變成自己討厭的類型。
我得到的結論是這樣:具體結構和抽象結構必須對等,譬如聊天的工具是具體結構,聊天的素質是抽象結構,如果是屁話連篇、噓寒問暖,並沒有想要深入到什麼地方的交談,就應該讓它發生在同樣很隨性,想回就回、有時間再回的智慧型手機上;而會讓人想要坐下來好好動腦的嚴肅話題,最好是在雙方也能同時冷靜坐在電腦前回應的狀態下發生,最理想的狀態當然是面對面的交談。
一邊習慣這樣的模式,一邊也慢慢察覺,是不是生活中真的沒有那麼多嚴肅的話題,或者其實我並不需要和人有那麼多的交談。是不是活著就像一台升空的火箭,噴出去的都是屁話。如果是幽默的屁話,其實我也願意把一生交到它手中的。

這樣應該多少也有挽回一點智慧型手機的,不能嚴肅的尊嚴。

2014年8月20日 星期三

百景(Hyakkei) -〈Memories of the Sky〉

:為什麼不能從容


三件式樂器編制的百景,在聆聽經驗中有點特別,若要從客觀樂器數量來猜想音樂內容的可能性,在每顆效果器都像上古時代的超級兵器般不可思議的現在,似乎不太可行。譬如同是三人團體,可以__如亞洲少女天團S.H.E(空格要填什麼;現在還可以稱為少女嗎),也可以充滿侵略性如日本樂團Boris那般破音不用錢,一出場就是長兩公里、高十六公尺的音牆像如來佛掌從天而降。

所以放棄所有預設立場之後聽到百景,眼睛為之一亮。第一次接觸的是〈Memories of the Sky〉:



鼓先在後方從容卻密集地擊打著小鼓,Bass沈靜地在一旁,內斂的女孩也是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顆粒亮眼又溫厚的吉他遊走中頻,像在夏季午後有著樹蔭的大道上漫步,不是千篇一律的分散和弦它顯然有自己的步調,樣式(pattern)循環的週期大約為中長距離的四個小節,便多了些空間伸展手腳。

歌曲剛過三分之一,一個過門後反拍元素加入,那個瞬間又把行進隊伍的開心指數再往上提高一個層次,主奏的吉他還沒有動搖,繼續在自己愜意的頻段裡踩踏,而Bass好像快樂了許多。這裡的層次感讓我驚訝,就是那個過門所啟動的反拍瞬間,身體被輸入指令也跟著晃了起來,好像忽然有陣涼爽的風迎面而來,關於學歷、未來、工作、家庭的一切都暫時擺在一邊讓它長青苔,最重要的是現在,有陣涼爽的風正吹來,這趟時間鬆軟的漫遊於是有了真實感。

即使到了後段,鼓棒開始在放開的hi-hat和銅拔上亂舞,或許因為沒有更兇殘的破音、更壓抑的音牆,而吉他始終固守在中間音頻的緣故,整體的氛圍仍然讓人感覺親切。就像是突如其來一場雷陣雨雖然忘了帶傘全身濕透,樹葉騎著樹枝漫天飛舞襲擊路人,卻不能撼動專屬於夏季蟬聲雷動的午後那種愜意和快樂。

百景帶給我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2014年7月29日 星期二

受害者情節


關於受害者情節,好像可以分成三塊,一塊迫害他人,一塊痲痹自己,第三塊人間失格。

第一塊,造成受害者情節的原因我猜測多數來自不愉快的童年經驗,其實這是廢話,若同意人的生命是不可逆轉,當然原因都是屬於過去完成式的而不是未來式的。如果在遠方只有奔馳的象群的廣大草原上裝可憐沒有什麼大不了,但是在有限空間的處境下硬要把自己放進受害者的位置,就有對象要被預設成加害者。長期處在「不管做什麼都不對,而不愉快都是因為自己」的狀態下,對內心並沒有以傷害他人為樂的傾向的人來說並不是件健康的事,尤其對敏感的人來說更是痛苦。通常敏感的人能夠迅速分辨每一個舉動是否為關係帶來正面效果,也在縝密考慮衡量後將事情導向自己理想中的模樣,若無論無何都要成為拿槍掃射導致對方遍體鱗傷,那是非常痛苦甚至要自我懷疑的。

第二塊,若在根本上已經認為自己是受害者,其實已經放棄了體諒、了解對方處境的感覺能力,像是病人自行拔掉俱有治療功能的導管,讓自己殘缺不堪卻很得意以為病情好轉。弱者往往令人同情需要幫助,而強者通常要付出更多,但是問題就在於,這個受害者—加害者的權力位階完全是無中生有的幻想,於是原本應該是平等的交流平台,現在完全變成受害者專屬享用的申訴管道,對方的死活只是如路邊的消防栓一般的存在。

第三塊,先前提到,我猜想受害者情節的源頭是童年的不愉快經驗,而成長的指標性任務的其中一項,也在於收復童年失去的領土,若至今仍無法擋下遠從童年滾滾而來的受害者慣性,也就缺乏了後設思考的能力,他無能意識到現在的處境早已不再是從前的絕對弱勢,情況已經隨著生命必然的茁壯與衰老產生了交替更迭。在某些特定的時刻面對特定對象,已經沒有誰應該虧欠誰。若不能和自己對話,會一點一點流失作為人的質地。

2014年7月16日 星期三

然後我找到了遺憾的顏色







他換了一種稱呼我的方式,從原本配合各種尾音、情境的綽號換成短促而正經的本名,大概在他使用第三次的瞬間,我察覺到這項僵硬切開前後兩個時代的事實。這將我們的關係從上一個階段強渡到下一個階段,像時間一樣不可逆,因為爆發的火山和爆發的青春痘也都不能塞回去,所以一切都回不去了那種絕對性。如果回顧過去我們曾擁有過的對話、互相參與過對方生命中重要時刻的深度,這應該會是非常值得耗上一整個夜晚,從啤酒和超濃黑巧克力之裡面去回憶、拼湊一些多愁善感欺騙文藝女青年的漂亮遺跡。

奇怪的是,我並不感到疼痛,只是有點熟悉,以往都是我站在什麼也不說就自己默默往後退到陰暗角落的最狠心的那個位置。好奇心也多少掩蓋住了悲傷情緒,有點想體會有天變成被拋棄的角色的時候所必然經過的心路歷程,也許會錯愕、不解,然後質疑自己是不是造成這一切的主謀,而否定自己,直到最後仍然等不到對方回頭,所以獨自舔著傷口上的雙氧水,讓過去和傷口上的泡泡一起在這個身體經驗的世界中幻滅。而我卻還沒有太多那樣的感覺,看看這些日子的獨處把我變成了什麼樣冷酷又變態的怪物。

我猜想「被離開」這件事必須更深入了解雙方的權力關係,如果身在上位,而被下位者離開了,那痛苦的程度遠比相反的情況還輕微許多。雖然從不感到痛苦,在邏輯上並不能得到必然具有上下位階的關係,但這是一種可能性。也許他正是將我的行為如此認定,而選擇抵抗的。除了這可能性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線索來解釋他的轉變。這樣一想,第二性徵和更年期真是萬靈藥,所有超出常理難以用邏輯解釋的症狀都可以在那裡找到歸屬感。

換了稱呼之後,在他的世界觀裡我也就成了一個全新創立的角色,不帶任何前情提要,或許有一點恨,如果沒有,他就不需要花時間、精神把過去的名字埋葬了。而我也必須花些時間重新了解眼前這個同時正在重新建構我的他。
「好可惜啊,但是也沒辦法了。」註解將不止這麼敷衍的一句話,會成為一輩子不能痊癒的病的,都不是三兩句話能夠了結的。沒有人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我能做的只是用文字組成的盒子,將過往的快樂裝起來,讓它緩緩沉進意識的深海,如此而已。

雖然是即時新聞,卻已經有種遙遠的感覺,遺憾的顏色好像就是這樣遠遠的、模糊的。

2014年6月21日 星期六

我也終於快要變成分離式冷氣


Y

我知道這樣很蠢,怎麼有人寫了封信卻不寫地址貼上郵票寄出去。但是沒有辦法,我猜想你不願意收下也沒有義務承受我的巨大負面漩渦,而我卻第一個想到你。
最近幾乎把自己切成兩段在過生活,就像太陽和月亮輪流登場。白天帶上拳擊手套站上擂台和知識巨人搏鬥,至今還沒有贏過,稍微體貼的只有主辦單位似乎沒有票房壓力,經過了一千多個一拳K.O.的回合我還沒被禁賽,沒有觀眾憤怒地投擲用過的衛生棉上台,被默許無止盡探索自己的無知和羞恥也是件快樂的事。
夜晚的自己就像臉上有醜醜的胎記的小孩,不敢在光線太強太容易被別人看見的時刻走出屋外,只好等到四周的視覺和聽覺一起被調暗調靜之後,才小心翼翼用腳踏向巷弄紮實的地面。
然而一邊逐漸昏沈一邊逐漸清醒的過渡時期並沒有想像中輕易,有好幾次頻道銜接不順利,最後都是走進夢裡讓意志不可觸及的潛意識把大腦重組,像是電腦當機後直接切掉電源再重新開機那樣。或許我該先寫封信問問太陽和月亮交接的時候會不會也遇到亂流。

(先懺悔先贏:看別人的日記是多麼不道德的一件事,起初我也這樣設身處地的想,但是看到邱妙津的《日記》竟然出現在二手書店的架上忽然慈悲起來,二話不說帶回家怎麼捨得讓它們在平板搭配遊戲app橫行的亂世中二度重傷跌進如被棄物集中營的二手書店,一邊當然因為撿到現世觀世音爽得不得了。)

冥冥之中恍若有神。
明明早在一年前已經放在房間的櫃子上,卻遲遲沒有納入備戰行列。每次結束一本書要開啟下一段精神壯遊的時候,目光停留在《日記》上,敲了門總是沒有人回應,好像它的精神還在外面流浪,等待風向轉變。又或者,它知道23歲的日記記錄下的困境,將會在接下來這個少年身上一一重演:那時它承受了她的生命所有,卻不能化身成提起油燈的引路人,只被准許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地無條件跟隨,痛都看在眼裡卻苦於不具有血有肉的身軀在背後撐住癡情癲狂卻每況愈下的她。大概是失去過一次摯愛發願不再讓世間受成長的折磨的感覺,我好像看到它削髮為僧誓言走遍天涯的蒙的那一刻,救一個算一個。(或者只是我對《大隻佬》裡面劉德華不段回憶起前世的模樣念念不忘呢。)
於是它來到我已雙膝跪地的面前,向我伸出手。在日夜交換意識渙散特別容易消沈的傍晚,我不斷將自己投射進《日記》裡邱妙津描述龐大的虛構世界,見證她經過時間對愛的體悟的歷史,替她又遇見新的人有了安身立命之地而高興(最後幸福卻一片片剝落),也被她不停反省後試圖拯救自己的意志力所激勵。然後我撐過了23歲的第五個星期、第六個星期,沒有被寂寞擊垮,也更清楚靈魂的缺陷中可以修補和永遠沒救的部分。

這個當下已經來到19951月,距離日記的最後一頁也意味著她的死亡越來越近,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或許我一直在尋找的正是這樣能夠將我帶離外在虛浮世界,來到精神性彼端的人呢? 

2014年6月18日 星期三

處處是神仙下凡善良的提醒


有一家三口騎著速克達機車在鹽酥雞攤販前安全著地,站在前面的女兒很快地跳下車,開心地嚷嚷:「媽媽妳最慢下車妳輸了。」


這些年來我是怎麼了,已經不是很懂讓小妹妹那麼愉快的原因
但是一個人在走路回家的路上傻笑了好久,想著我所失去的、再也回不去的那些。


2014年5月15日 星期四

連三分類的Neural Networks都寫不出來要怎麼拯救世界啊


「傳統的消費是相當固定的:只要滿足有限度的需求,而需要滿足的需求,數量有限,而且任何人都想要的,都是這個範圍內的東西。韋伯筆下的傳統農民只生產維生所需的東西,假如有人生產比維生所需更多的話,他們不僅會認為非常奇怪,而且可能認為會危及全體的生活方式(他們是對的),所以任何逾越傳統允許範圍者,傳統的消費者都會提高警覺。這跟今天的情形似乎相反:現代的消費者對於不想多消費的人,或對於心欲求不感興趣的人,反倒懷有戒心。」——《消費社會學,p.12

就像自己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在光線不太充足的漆黑中摸索,隱隱約約就快要看清處眼前的景色,但是四周還沒能成功聚焦在視網膜上的曖昧時期。忽然看到這段精準的解釋就像有人把窗簾拉開,發現自己其實只在同一個房間繞啊繞的,不過現在卻看見窗外了,那種感覺。「維生所需」有些經濟氣息,在擴大一點來到「生存所需」,包含物質層面和精神層面,我開始不停問自己。一個人受限於生命體的有限性,恰好能夠活下去的物質需求必定是有限的,也就是文中提到的「傳統的消費」方式。
先不論每個人認定的維生所需的界限何在,再來看這一段:

Baudrillard 把消費視為資本主義發展的自然結果。消費讓勞動更有紀律:在維生經濟的情況下,無法利用不斷擴增的消費需求來控制一個人,也因此無法利用他來作為消費的力量。但是超過了維生水準,人們想要消費,消費就會迫使人們成為經濟性質而可控制的勞動力。因此剝削與控制不僅發生在生產領域,也出現在消費領域。Baudrillard 並不把消費是為消費自由的所在地,而是依賴加深的場所。他堅信目前發生的消費,是十九世紀發生之事情邏輯上的下一個步驟。當時鄉村地區人口轉型成為產業勞工,而被重新社會化,被訓練成全新且不同的思考與行為方式的人:
十九世紀發生在生產部門的生產力理性化過程,在二十世紀則發生在消費部門。工業體系把大眾社會化成為勞動力之後,必須繼續往前走,以便達成本身的目的,並且把大眾社會化,也就是控制他們,成為消費的力量(Baudrillard, 1988[1970]: 50)。
也就是,「在擴大再生產及其控制的過程中,生產和消費服膺的是相同的邏輯」。所以你不僅是以生產來服務資本主義體系,你消費實也在服務此體系。」——《消費社會學,p.26

如果超出了維生所需的消費行為,會讓人再次成為勞動體系的奴役,那樣虛假的從購買換來的自由成為更深一層更牢不可破的奴役,消費者必須再次投入生產領域成為勞動者才能夠進入惡性循環的下一輪繼續用自由欺騙自己。

「流行變遷的動力:較低階層的人模仿較高階層,而較高階層的人則繼續改變,保持差別的距離,然後較低階層的又繼續模仿較高階層的新東西,然後⋯⋯繼續循環下去。」——《消費社會學,p.vi
「如果擁有「正確的」物品可以賦予一個人社會地位,而「正確性」仍由上層階級來設定的話,那麼較底層的階級就會努力模仿上層階級的消費型態,而上層階級也會改變,以便製造差異。」——《消費社會學,p.11

意思是指,被消費所支配的現代社會,其實退回到相當落後的膚淺外在。如果以勞動無產階級來說,醒著的時間將近有三分之二是在工作中度過,失去能夠證明自我價值的場所,手中恰好握有辛勤工作換來的金錢,又聽說有能力購買什麼檔次的商品就能夠躋身那個檔次的社會階級,卻從不考慮這個聽說是從何而來。時尚雜誌、高級名車、一坪百萬的豪宅,這些沒營養的資訊一天到晚像蒼蠅在各大媒體流竄,卻出乎意料的有效,讓下層階級的人產生嚮往,甘願為它們賣命,但是窮盡一切的奢華、富麗、氣派、享受的意義又在哪。

跟隨潮流穿上名牌,在下一季來臨的時候報名進入新的循環,當然也不失為一種生存方式,但這樣一來永遠沒辦法逃離被階級判下的死刑。

流行永遠是上層階級製定的遊戲規則,他們才有能力行銷做廣告對大眾洗腦。
但是我們也永遠有權利把流行當成路邊已經乾掉的屎,然後用自己的方式定義這次人生。

(或者是我自作多情了,其實被階級奴役的人生非常快樂呢?)


2014年5月10日 星期六

22 / 23


1.


對於自己的生日註定成為他人痛苦記憶的腫瘤,我感到非常抱歉。

說感到抱歉就想將過去一筆勾銷似乎有點太便宜了,但是我找不到其他辦法,只好暫時先用這句敷衍不負責任的話擋下所有瞧不起。全部接受,過去某些部分的自己在這個時間點如果狹路相逢我也會毫不客氣灌上兩拳。大概有那麼欠揍。
又在玩文字遊戲了,用過去似乎暗示著現在已經洗心革面,誰知道呢,也許永遠沒有辦法知道。

決定先把近期心中的厭惡排行榜一次公開,才能重新成為聖人。


第三名,A從我開口說出見解的第一句話就不斷和他手中緊握的信仰比對質疑,否定到底。我只不過一如往常提起最近正欣賞的觀點,覺得有趣順便抱著閒聊的心情,但是他甚至沒有聆聽的意願,在僅僅以我所提供並不完整的資訊下,挑出破綻一陣猛攻。以往遇到提問總是因為有了思考的機會而感覺愉快,但是這次不一樣,對方已經不在適合討論的頻道而且充滿惡意的攻擊性,好像世界上除了他所遵循的道路之外,其他觀點都沒有存在價值。那個瞬間只剩下錯愕,原來這就是狹隘。


第二名,和B的對話之中隨性加入了喜好,僅僅是個人喜好,卻被對方解讀成了充斥濃厚優越感的輕蔑。這對於一個跪倒在《狂人日記》之前慚愧不已,驚覺自己已經佔用太多社會資源而極力想消彌菁英意識、試圖讓知識回歸大眾的少年來說,打擊不小。並非深奧的理論、複雜的結構分析在背後囂張,不過是純粹的喜歡與否,卻被暗示我已經驕傲地區分著藝術的高尚低俗。


第一名,C是至今見過最嚴重的患者,時常打斷意見相左的發言好像地球上沒有尊重。熱心助人的同時卻喜歡把功勞往身上攬,將他人降格,再一一黏回以他為中心的體系。或許因為過往經歷嚴重缺乏安全感,卻用人身攻擊塑造共同敵人來確立自己的安全領土,然後狂妄得目中無人。他似乎深深相信自己將是個成功的領導人的料,似乎從來沒有人對他的率領感到疑惑甚至是抗拒。我不知道是這個世界本來就該和諧,或者我註定要往邊緣站。


更厲害的發現,經過不斷的反覆比對那些令我憎恨的舉止,進一步分析因果關係。然後終於明白,我厭惡的其實是他們身上覆蓋的過去自己的身影,太像了絲毫無可抵賴,我就是那樣殘破的人格才會不斷不斷傷害身邊的人啊。


剛說過誰是至今最嚴重的患者嗎?

這裡就是最後的魔王:過度的自我中心以至於任何走進眼裡的事物都慣於使用自己習慣的價值系統去衡量,缺乏感同身受又充滿刻板印象,因為不了解所以懷疑所以抗拒所以斥責所以詆毀,每次強灌價值標準在他人身上就是一次失血過多的砍殺,一刀又一刀現在回想起來不知道他們都是怎麼度過的,哪裡來的容忍和精力化解我的惡意。
沒有人有義務必須聽我說話,沒有人有義務必須承擔我的發洩。「我擁有的都是僥倖/失去的都是人生」原來是這麼回事。

還好還有個結局是可愛的。我在這個夜晚和過去獨自一人面對白色牆壁和日記本的無數個夜晚,只有自己和桌燈化身的影子。但願不再傷害任何人。



2.


維基百科上面寫道,物理學廣義來說便是探索並分析大自然所有的現象以了解其運作規則的科學。最先接觸的應該算是物理,物質、運動、能量、時空這些字眼四處飛竄,心裡並不感到厭煩,反倒覺得又更進一步了解自然定律而感到愉快。也試著從中掌握更抽象的東西,因為抽象就能夠進入其他領域的符號外衣裡。那是串接各個領域的入口,至少我是這麼想。譬如作用力與反作用力,譬如測不準原理,又或者相對/絕對時間觀,這些概念的試用尺度已不僅僅是物質世界,概念觀念也遵守這些根本原理。


要描述物理現象通常採取數學作為工具,優點或許在於其客觀的邏輯,讓推論這行為不被任何人壟斷,只要依循相同的方法路徑,就有機會得到相同的結論。數學令一強大且方便之處或許在於對量的處理非常有效,讓許多需要決策的事情加速,像是選舉,候選人發表政見如何天花亂墜都無妨,之後的投票數將決定成敗。但是缺陷也同樣威力無窮,有太多事物在本質上根本不可量化,道德、美感、同情心、閱讀能力等等不是一個值可以說完的事,卻被走火入魔的無知者量化了之後用來評分甚至是標價。似乎還沒有解決的辦法,量化是非常有效率的手段,這個世界如此匆忙,誰有空停下來靜靜聽對方說話呢。


以上這兩個物件暫時放在最底層,分層的界限是「有無人類活動的跡象」。數學崩壞之處也是這道界限我想,人之所以為人的特別,正是靈魂精神之不可量化。
然後會來到一切關於人類活動的領域,社會學、人類學、政治學、歷史學、法律學這些試圖記錄、理解、分析再加以決定、規範關於人的事,維護著人類文明。因為涉獵不深而無話可說。

最後要再分出一層,界限是「人的外在與內在」。中間那一層屬於人類的外在行為,再來是內在心靈小劇場。不是別的,正是哲學和藝術。不是用試圖解決的角度看待,也沒有標準答案,存在的本身就有了意義就能夠成為堅實而由內向外釋放能量、帶給人靈感的事物,都在這裡擁有一席之地。《1984》裏面只有無產階級唱歌,那是快樂的象徵;《刺激1995》的囚犯們聽到
Andy透過擴音系統播放的女高音聲樂而感覺自由,音樂是別人拿不走的希望;《苦役列車》的廢柴男主角北町貫多即使是個沒有朋友、嫖妓、不繳房租、在屈辱中長大的人生失敗組,卻熱愛著文學,那像是深沈黑夜的一絲光線。生而為人其實脆弱得很,需要依賴外在的風景和知識替自己充電補血,一旦認清自己的渺小無知後,學習便不再遭受阻礙。必須時常感受那些令人動搖直到心靈深處的偉大作品所揭露的人性和精神性,發線自己還可以擠出眼淚,心中僵硬的部分漸漸融化,於是又感覺能夠再撐一陣子。
至今的體會至此,然後要試著把這樣的階層徹底解散,讓所有物件落在同一個平面上,彼此之間盡情產生聯結。似乎不太容易,但是值得努力,這樣或許就不會有各自擁戴優劣的區隔,就有了溝通的可能。



3.

如果要替二十二歲找一首歌曲做為最後的道別似乎太過草率,畢竟也橫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軸,只好作罷。
但是不管什麼時候,只要聽到這前奏便感覺好像還有一點點希望,

Red Hot Chili Peppers - Snow

When to descend to amend for a friend
All the channels that have broken down
Now you bring it up
I'm gonna ring it up
Just to hear you sing it out





4.

度過深淺不依的人際關係斷層,還活著。起初的副作用令人難受也難過,但是沒有人應該被責怪的除了我之外,一切問題的根源所在。
所能想到最好的方式,希望那些曾被我打擾的他們都能夠徹底把我給忘了。
也謝謝一些人,在我的生命裡刻下還未能付出的愛,希望我能夠永遠記得。

要讓昨日失格的自己真正死去,除非在明日醒來之前奮力地重生。





2014年4月16日 星期三

不過是眾多塵埃中的一具微小存在


社會上還有多少人下一餐沒有著落的故事不只是拿來感動、竊喜並且告訴自己要懂得知足的。知足已經不夠對付永遠不滿足的社會潮流。這座徹底殺死人性的刑場,小中產階級只不過是比較晚掛號而已。但他們永遠想著前方那些先被潮流滅頂的人都是上輩子沒做善事這輩子又不努力的活該失敗組,卻看不見緊接而來的是巨大海嘯,無人能夠倖免。

最虔誠的儲蓄教徒把錢全部丟進房地產的死水,讓被保護過度的年輕人繼續待在家。不管是剛繳頭期款還是住了三代的土地契約,在都市計劃面前終於享有人人平等,隨時會被操縱市場的右手以100倍價格出售。不出三代,街友越多,被少爺跑車撞到的也越多。寒流來襲全台猝死37街友的消息也不只是拿來流淚祈福然後發現自己還有良心用的。

農作物為了好看逆天而行灑滿農藥,最後也全迴流到食物鏈的頂端。無良工廠繼續摸黑污染水源,土壤再也不能孕育出稻米小麥。反正另一頭基因改造公司正在拚命研發新型作物的種子,順便把存活億年的蟑螂都申請為該公司的專利。草原上追山豬的獼猴要先在地球上滅絕,因為人類在不斷迫害其他物種之際還是多少有一點佛心蓋大廟求心安。物種越來越少,動物園雙足走獸部門正策劃開缺徵才,然後有人大喊那是創業時代的小確幸。

欲望一旦登上主席台,下一步就是思考怎麼樣才能鞏固權力,把抬轎的眾人變成馬車甚至是吃油的大型機械。法律秉持不溯及既往原則那些過去的受害者只能當成犧牲打,幫助遙遙無期的修法推進壘包。非法定職權的貪污永遠無法遏止,眼見為憑對存心惡意的人都叫作天賜良機,證據永遠被一塊黑布蓋住。

既得利益者不斷向弱勢、向大自然、向未來的人搶奪資源,卻沒本事靠自己的努力處理核廢料更別說培育出另一座亞馬遜森林。

這樣的時刻最替下一代著想的方法難道不是根本不要讓他們有機會誕生在這個世界。
我幾乎絕望地希望負責軍火研發的高科技先進團隊、在第三世界橫行殖民經濟的大銀行、不顧生態圈開採海底石油的、建立血汗工廠剝削廉價勞工的大企業、股市買空賣空賺取暴利的投機金融中心,可以在明天醒來以前把地球上僅存的能源一次耗盡。
等到最後一盞路燈熄滅,最後一支蠟燭燒盡,當所有人終於看盡荒謬,如果靈魂並不隨著肉身的停止運轉而繼續延續,如果還有來生,這輩子就當成犧牲打,下一次,希望我們可以好好做人。

2014年4月10日 星期四

在接下來的人生裡,我會永遠記得妳


1.

Hi,雖然我已經不能再向妳問候了,還是忍不住這麼說。

第一次看見妳,妳在民歌比賽的舞台上,對著麥克風。我戴上工作人員識別證在台下,並不知道即將要從妳嬌小的身體裡發生的聲音會如何澎湃,迎面把我從現實中抽離,掉進巨大的不可思議裡面。接著妳在樂器的鋪路下,溫柔又壯闊地站了出來,那是一整晚最令人激賞的時刻。妳是那樣讓人感到生命充滿可能性的存在。

第二次看見妳,在Legacy 的見證大團演唱會的舞台下,我期待著和想像中很酷的人能夠聊些什麼,怎麼讓自己看起來不像表面上那麼稚嫩。妳和H一起出現,在缺少機會又極力逃避著和這社會直接碰撞的男孩面前,妳們的輪廓被一層迷霧遮掩,卻射出更鮮明指向性更強烈的光線,在我的意識裡隆重地烙印出一席之地。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深深熱愛著什麼很久很久,妳們就是了。

第三次看見妳,我們在公館捷運站出口附近的麥當勞地下室各點了一份套餐,度過晚餐時光。那時候妳正苦惱戀人的生日快到,男孩子希望收到什麼禮物,我說我走實用路線無論如何只送書或是CD,這樣一來想看的時候還可以跟對方借。他在妳生日的時候寫了一首歌燒進光碟,太濫情了妳說,但是看起來卻那麼開心。然後我要到The Wall看表演,場所移動之間妳瞥見我的ipod播放清單,大笑裡面竟然有周杰倫,然後大聲炫耀這輩子從沒看過九把刀。接著我們說了再見。
這竟是最後一次。


2.

得知消息的昨天晚上,我買了啤酒到附近的公園找了石階坐下,耳機裡傳來張懸的〈我想你要走了〉。

也許在夢的出口
平安擁抱了感動
一瞬間才明白
一瞬間才明白
妳要告別了
故事都說完了
妳要告別了
妳會快樂

瞬間淚崩。
無預警腦出血,昏迷兩天後醫生宣判為腦死,十天過後已經長出翅膀,飛進遙遠的遠方。
意思是說,我再也看不到還呼吸著心臟還跳動的妳站在我面前了嗎?
我以為在電影小說裡,早已跟隨著角色面臨過「死亡」千萬遍,任何來襲重擊我都能夠從容承受。只是當它真實矗立在觸摸得到的面前的時刻,我仍然不堪一擊。
妳把話說好了嗎?為什麼二十三歲都還沒走完的生命就這樣嘎然而止。妳的故事都說完了嗎?那樣美好的生命真的就只能停在此刻?沒有那樣的一瞬間能夠明白妳就要告別,在生命的底限之前,所有的意義都到哪裡去了?妳說妳會快樂,我卻不能阻止傷感。妳在那遙遠的國度裡會快樂嗎?我多麼希望妳會。
此刻已經沒有「如果」、「要是」那些假設性努力生存的餘地,在生命的終點前,所有的假設都是虛幻,後悔、反省並不像過往經驗中可以帶領困惑的人繼續往前。當所有的強壯意象都被摧毀直到滅亡,我們還剩下什麼可以依靠?
我是再也不能站在妳面前和妳說話了啊。

3.

這些日子立法院前人群聚集,高聲喊著對這次318運動的不滿;小吃店外有人在馬路邊抽著菸,像是在思考,也像是什麼也不想;網路上各種資訊竄流,躲進每一台電腦的主機板;有工作正確實運轉,有的人格正在腐敗,有思想還在醞釀,也有名利正被追逐。
還有一位女孩永遠離開這世界了。
放眼望去這人世間盡是荒謬。

雖然我們在這輩子只被容許擁有短暫的交會,妳卻早已深深住進我的腦海中,像是一位歌唱精靈住在一座孤島,偶爾航行經過的時候,傳來安慰人心的音樂。我也不太確定是什麼原因,總之是這樣了。
而我不能改變任何一塊意識的組成,不能因為妳的離去而有任何對生命的體悟或著行為的轉變,那都是種利用。
我能做的,就是盡力保留這份完整性,讓這份意義永遠純潔。
然後在接下來的人生裡,永遠記得妳。


Rest in peace, my dear friend.

2014.4.10

2014年2月22日 星期六

星期五的晚上不要一個人喝啤酒聽歌


各位空中的觀眾朋友晚安,歡迎來這裡浪費時間。

節目的開始先來一則讀者來信:
「致 yyy :
妳不要再來找我了,任何用來通訊的形式都不要。我不是那種可以輕易開了門又若無其事把門關上的人。一點也不瀟灑的。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自己從胸前扯開,讓溺水的靈魂大喊發洩才能喘口氣。一切都是因為不甘心的,好像很幼稚但是沒有辦法。我的視線裡其實沒有太多心臟還跳動的人的身影,一整天只和店員在結完帳後說謝謝也很平常,只和自己說話,因此任何動靜都會被放得很大。妳第一次走進來的時候穿了什麼顏色的衣服,臉上的妝我都還記得一清二楚。但是我對妳來說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只是龐大聯絡清單裡的其中一個符號,被稀釋得面容模糊,輕而易舉會被取代。趁現在還沒有賠得傾家蕩產,我還可以自己收拾行李。放在妳那裡的我要先拿回來了。妳不用動,我會自己走掉。
  一切順心                                                                                                 xxx   西元2054 12

又是一位傷心人要到沒有人的地方流亡流血流眼淚了。那位yyy也真是高明,可以把xxx的心扭過來又扭過去。xxx你要堅強啊,忍三次就不用殺人,抱歉用錯了。你沒有錯,要好好活下去,摩登少年的大門永遠在這裡為你敞開。


今天要來談的內容亂七八糟而且不重要,因為是一個人喝了啤酒聽歌的星期五晚上。最主要仍然是環繞在少年人最在意的人際關係上面,先別急著覺得低能,從另一個角度也許是屁眼的角度看回來,如果人際關係不趁現在快點裝懂,要趁什麼時候呢,等頭髮再禿一點腰圍大上十吋的時候,公司啊薪水啊福利啊貸款啊像半獸人大軍壓境,誰還管你和誰勾心鬥角和解又拆夥。

廢話不少說因為從來都是。

首先要來談談,C這個人到目前為止,生命之惡的根源。C是我的朋友,今晚剛好抽了空和他閒聊,他說一邊洗澡一邊看著蓮蓬頭不斷有水爭先恐後地冒出來,好像有點領悟了,為什麼宿命把他的交友圈越縮越小。說來有趣,宿命這東西總時潛伏在看不到的表層底下,暗中操縱全局,讓活在表層的人洋洋得意著自由意志的勝利,其實所有事情都已經決定了,連戀人也是,這個梗鋪得不錯我自己這樣覺得,所以順便插播一首來自日本團,

あらかじめ決められた恋人たちへ (中譯:獻給已經決定好的戀人) - Back 。




回到惡的根源上。C忽然看見的是空洞只有表皮沒有肉的、由虛榮心而生但是根本不應該有的驕傲。這時候說驕傲像水一樣從蓮蓬頭不停流出就太矯情了。他時常誤會,以為自己看了某件藝術性更高、更有深度更能觸及本質的作品,他就站上了同樣的高度了,而抱著那樣的幻想成為嚴格的評論家,四處鄙視那些通俗的作品。譬如看完《都靈之馬》後便覺得自己不可一世,是個對於電影藝術很有品味的專業影迷,而瞧不起大手筆製作的好萊塢爛片(又不客觀了)。但是一切都是誤會啊。能夠在好萊塢爛片的備註欄上填上「爛片」兩個字的是《都靈之馬》,是那部作品站在探索人類精神性和生命的莊嚴聖殿,而不是坐在螢幕前苦撐兩個小時然後自我感覺良好的C。過去他總是懷抱那樣的價值觀,頭抬得高高眼睛只往上看,覺得曲高和寡只得孤芳自賞。都被其他人看在眼裡放進潛意識底下的。然後日子一久,一消一長之下就變成現在的模樣了。是也沒什麼不好的,世界上總有人要站在人群中央,總有人要在人群外,對於自然定律才會平衡。如果所有人都忽然長得一樣了,擁有一樣的嗜好了,世界會在瞬間崩解的啊。我沒有任何科學根據。

經C這麼一懺悔我差點相信自己是神父。


痛苦已經過去,接下來想來質疑。關於「認同」這件事情。
從樂生破遷、士林文林苑都更,到關廠工人、大埔強拆,社會議題在臉書版圖劇烈擴張後也隨之全面擴散,就是到了連我都開始注意的程度,夠徹底了吧。於是時常在各大場合的新聞照片裡看見許多人的身影和發表的言論。先說好那些人我一個也不認識,所以批評也是沒憑沒據的,但是這樣才有對事不對人的大氣風範啊。
讓我頭痛欲裂的正是,有些人散發的意圖還停留在「同情」的階段啊,因為他們家房屋被拆好可憐,因為資方捲款逃跑好可憐,因為新莊捷運唬爛害養老院被拆好可憐,現身集會遊行現場全是因為同情心被激得無處宣洩,只好站在雞蛋那邊,和夥伴們攜手對抗高牆。雖然以結果來說,他們確實也做了值得稱許的事情,那我只是坐在電腦前屁話是在雞雞歪歪什麼?問題正是「姿勢」的問題,如果姿勢不對,雖然在大體上看不出來什麼問題,但是細節裡卻會被錯誤的姿勢給磨損殆盡。同情就表示已經設想對方比自己慘了,一切的作為都是幫忙都是功德都是恩惠,這種隨時可以抽身不負責任的傾向該怎麼讓人感覺舒服呢。
應該是認同勞工階級,認同在地文化,認同人文情感之後,才毅然決然投身火線,才是正確的姿勢吧。

場面太僵了只好再來插播一首張懸的《藍天白雲》。





副歌唱的「我曾經眼裡只有你」讓我今晚跪到膝蓋磨出一層皮。一旦開始試著寫些旋律加上文字,便覺得一切真是太遙遠。明明這麼濫情的歌詞卻被丟到很高、很深的地方。正是時候引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愛情故事在這之後才開始:她發了燒,而他不能像對待其他女人那樣開車把她送回家。他跪在床頭,心底浮現這樣的想法:她是被人放在籃子裡順水漂流過來的。我前面已經說過,隱喻很危險。愛情就是從一則隱喻開始的。換句話說:當一個女人用一句話把她登錄在我們的詩情記憶之中,這一刻,愛情就開始了。」是這樣的時候開始的吧,我曾經眼裡只有你。閉上眼睛還可以清楚看見那些時候,有機會再說。


2014年2月18日 星期二

剩下25分鐘報案


街道沒有人的早晨7:30想要出門買早餐,卻忽然找不到鑰匙和感應一樓的磁卡。那兩樣物件是串在一起的所以可以算是一個物件。然後回想到底昨天晚上是哪個環節有機會把鑰匙搞丟,出門吃晚餐但是現在在家裡煩惱鑰匙哪裡去了,這表示我有開門,有開門就有鑰匙才對。昨天還有拿著垃圾到一樓,丟垃圾。那是房間所有的垃圾組,也就是包括廁所的偉大的衛生紙和書桌底下丟橡皮筋、包裝紙的垃圾。居家外套的口袋很淺,所以有可能是在我提著垃圾們到一樓垃圾放置處包垃圾的時候,鑰匙從很淺的口袋裡滑了出去。而且就這麼剛好,鑰匙像奧運跳水選手精準的跳進了那包垃圾袋裡(對了,為什麼奧運要比跳水)。會這麼想是因為,就在我想到這個可能性的同時已經起身往一樓垃圾放置處移動,沿路上並沒有看見鑰匙串。所以有可能在垃圾袋裡。性命比較重要,手再洗就好,所以我打開了垃圾袋。說得容易,但我真的沒有勇氣把手伸進去,只在外面像是搖摸彩箱那樣搖一搖,從塑膠袋的開口斜斜望進去。沒有鑰匙串的蹤跡。原來也有那種,即使鑰匙串和偉大的從廁所向烈士般一去不復返的衛生紙放在一起,也會感到開心的時候。靈感一波接著一波,我依稀記得,昨晚已經熄燈躺在床上等待失去意識的模糊地帶,好像有人敲了門。不敢確定是敲隔壁鄰居的門還是我的。但是如果他是撿到鑰匙串,又剛好翻過一樓鐵捲門遙控器後面看到204,很抱歉時間緊迫忘了介紹那串鑰匙串上面還有一個鐵捲門的遙控器,那麼來敲我的門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了(原來這就是條件機率啊,謝謝鑰匙躲起來讓我懂了這麼重要的觀念)。故事進展到這裡為止,我還沒有吃早餐,原本以為會是個美好的一天,像76的〈壯遊前夕〉唱得那樣,我充滿了想法,但是情況的轉變顯然不是我能掌握的。想到有可能昨晚撿到鑰匙串的善心鄰居有可能會在今天早晨出門上班或者上課走下樓的時候順便再來敲一次我的門,我不敢輕舉妄動了,即使肚子很餓,即使頭髮很油很想洗澡,即使大腸裡又趁我不注意悄悄組織了一支革命軍。我打開了《卡拉馬助夫兄弟們》,開始讀起全書最重要的章節之一的〈大宗教裁判官〉。一邊看伊凡的滔滔雄辯一邊要聽門外來來往往的腳步聲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知道是我的語文理解程度低落還是嚴重分神還是年代久遠的翻譯(桂冠圖書,2004年,好像也沒有很久不能怪他),有點無法掌握大宗教裁判官大戰耶穌的理由。不過並不太在意,好書就是要一看再看,就算不是,如果經典這麼容易被我看懂了還可以稱為經典嗎,可以安慰自己。時間很快地來到8:56,上班時間如果是九點打卡也已經來不及,如果要趕上九點的第一堂課也是不可能的事。如此說來,沒救了根本沒有人撿到我的鑰匙串,昨晚敲門的那人原來不是找我的,愛幻想的壞習慣又發作。能拿它怎麼辦呢,吃飽沒事只好幻想,偏偏落空的時候又難過得要命。上一個可能性宣告無效,心裡想著最壞打算,和房東太太道歉然後換一副鎖,費用自己扛下來。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世界呢,要一位下定決心開始早睡早起改變作息的青年承受這樣的痛苦。如果早上7:30順利出門買了早餐,就可以去九點應用數學所開的〈影像處理〉聽聽看課程介紹。中午在游泳池從熱水池起身的瞬間也不會因為低血糖而感到暈眩,四肢無力幾乎要失去求生意志。那真是這輩子僅次於氣胸突襲,最接近失去生命的一次了。我只想要躺下來,什麼也不想。好希望可以就地躺下來,讓我睡一覺,一覺醒來應該什麼都沒事了。那種念頭已經在腦海裡發育到有力量發出聲音讓我注意到它了。生命似乎就是那麼脆弱。抱歉抱歉時間緊迫又離題了,九點又過了將近20分鐘,我下到一樓看朋友的機車還在,表示人應該還在樓上,所以傳了簡訊給他,想要和他商量共用一副鑰匙,看誰晚上先回家幫忙開門,讓我今天可以順利出門。就在此時此刻,救難隊出動最後一次搜尋鑰匙,沒錯故事的結尾很爛,就在每天進門後會把鑰匙往那裏一丟的充滿發票的紙盒裡找到了。先前明明已經看過一百遍了,為什麼是這次手伸進發票堆裡翻來覆去才聽到金屬撞擊呢。今天早晨太多領悟,第一,原來〈方向感〉裡「金屬撞擊的時候」是這種時候;第二,就像葉青在〈無聲思議〉裡寫的:「感情的生長/則更困難一點/因為 掩飾是必須的。」鑰匙費盡心思躲了我兩個小時讓我沒吃早餐都快死掉,怎能不更愛它。

2014年2月17日 星期一

The dark side of 勉強



你在鞦韆上不肯下來
想著有天觸摸雲朵
柔軟的
不會嘲笑你
容易尷尬
又狠心
一副置身事外
不能先撥電話
猜想他們一定沒空的時候
又有點想念
不是自言自語的時候
日子都那樣過去了
而且還會繼續這樣過去
睡覺起床和雨滴對看
遺憾也會練成壯漢


2014年2月11日 星期二

到頭來和那些自己極力閃避的人沒有差別


「『改變世界』、『讓自己成為有影響力的人』應該都該有個全球大會考來篩選才行。一直以來困擾我的正是這個命題:你怎麼知道你認為別人需要的東西正好就是他們需要的。如果是,那麼恭喜。如果不是,勢必將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如果不是,那就是一種自以為是的優越感在煽動著對他人的生存觀進行的殖民了。必須把問題推向最深層極端的地方,一切行為的根據才會顯現出來,殖民這個幾乎全是惡意的概念就會浮現。看出來了嗎,不正是那些站在多數族群之中的人好希望少數族群的生活可以變得更好。而多數暴力(原諒我使用這麼偏頗的字眼)是資本主義篡位後,生產力遠超過意識形態的進步速度所青睞的必然性方便手段。抱持著效率至上的行動準則,那些忽略掉也不影響整體發展的部分,不如就忽略掉了吧。於是某些恰巧掌握住先機的人開始有了裁判他人生存的權力,同樣的循環重複個幾年,多數暴力便成為家喻戶曉的真理,原本中間立場的人因為不想要成為被驅離的難民,只好委著身軀加入既得利益的陣營。社會共識於是形成。但就生物學上的啟示來說,物種多樣性乃至於基因突變才真正有利於物種延續,而人類卻從工業社會開始,依賴著科技把生活變得越來越便利,也同時把所有人變得越來越像。科技讓人理直氣壯地變得懶散了。一切似乎正指向人類的滅亡。
然後我聽到那些懷抱『改變世界』如此熱情願景的人批評著現在掌控社會資源的上位者造成了許多的不公不義,是『換了位子也換了腦袋』,以此來替那些曾經也擁抱過左派思想、也為全體社會著想過的資本家、政客解套。這顯然已經是一句俗諺了。俗諺有幾項特徵:不只每個人都耳熟能詳,更可怕的那還是社會普遍能夠接受的事實,才會成為街坊傳誦的俗諺。所以『換了位子也換了腦袋』是一件已經經過太多前人用自己的生命來證明的絕對不會錯的事實,他們還想要挑戰,是覺得自己更加優秀更堅守著傳統良好的道德觀嗎?我感到害怕。
一切都應該從最最開始就全盤改變才有機會,所以不要再想著自己最優秀別人都很可憐需要幫助,不要再想著要讓自己成為有影響力的人然後別人就要照著你制定的完美規則存活,不要再想著殖民思維的那一套了。
好吧,都不要相信我說的。這正是我想要改變世界的方式。



2014年2月2日 星期日

流行音樂之必要



不如先來簡介個取樣原理(sampling)
一般來說看到「簡介」會自然有些直覺想法:是一種謙虛客套的禮貌,表現出歡迎來指教的邀請之姿;寫作的人很清楚自己的本事,因為他其實沒辦法講太多,所以簡單描述背景知識好讓觀者能夠進入接下來的故事。但是這裡的「簡介」顯然是更邪惡的,寫作者只想要蒙騙,讓人以為講這麼少是因為他在簡介,要講更多當然可以歡迎來信討論。但其實他真的沒辦法講太多,就像選課系統上課程名稱前的「概論」,有些教授真讓人無法信服他是專家,只是想騙個學分讓考績好看些。好吧不是每個人都擅長表達,也許他在研究上確實是無人能敵。

離題了。
自然界許多訊號是類比的(analog),像是聲音、電流還有,更多的聲音(破綻已經袒胸露乳,我其實不知道還有什麼類比訊號),它們都是一種連續訊號(continuous signal)。若試圖說明連續的概念會長這樣:特定兩點之間必定可以再找出一個點,如果取它們之間的中點的話可以輕易辦到。依此類推就可以找到無限多個點。所謂的連續大概要有那麼連續(科普作家都是怎麼呼攏過去的),而聲音就是那樣的訊號。然而類比訊號的處理相當不容易,不容易在哪裡我也說不清楚,但是相對於另一種訊號──數位訊號(digital signal)來說是相對不容易的,這就是它不容易的地方。這個我們待會會提到。
待會就是現在。偉大的科技會徹底改變生活,譬如電腦的發明就是。因為電腦的運算能力強大,能夠處理的資料量也遠勝過人腦,依賴電腦似乎是個明智的選擇。但是要能夠輸入進電腦供其作處理的訊號必須是數位的(digital)。這裡可以暫時把數位的(digital)等同於離散的(discrete),也就是一顆一顆,像碗裡的飯粒粒分明,不是從鍋子裡舀起來一次一大片的熱湯。
而把類比訊號(analog)轉換成數位訊號(digital)的過程就稱為取樣(sampling)
簡單來說,有一條彎曲不規則的繩子,現在要用較少的點去描述它,而那些彎曲的地方就是繩子的特徵,因此只要恰好抓住了特徵就可以讓人一眼認出這條繩子來。這個問題就會牽扯到使用的點的數目,還有點是否剛好抓在彎曲之處。那為什麼要取樣,不能好好保留那條繩子嗎?因為這時代資訊爆炸,能夠在可容忍失真的範圍內充分簡化資訊對於地球來說是件了不起的事,相當環保。所有人都忙著記錄生活,深怕遺忘每個細節,每個家庭的車庫不是用來停車而是擺放隨身碟的日子已經快要降臨了。
以上是為幼稚園兒童寫得的取樣原理的簡介。

終於要進入正題。

游泳池裡總是放著跨年晚會出現在舞台上又唱又跳的藝人所演唱的流行音樂。大多數的泳式,據我所知,都是需要週期地讓鼻子出現在水面上以及水面下,這叫做換氣。剛好我也是練習這種泳式,所以每當我抬頭換氣的時候,會有歌曲的片段傳進耳朵裡,下個時刻整個身體潛進水裡,那些聲音自然被隔絕了大部分。這樣的情形會重複出現直到我結束當天的練習。
如果不是〈我期待〉、〈下雨天〉而換成了古典樂,例如巴哈的〈Cello Suite No.1 in G major〉,或者Radiohead的〈True Love Waits〉情況又是如何呢?
游泳池放的音樂不停循環在館內,而我浮出又潛下水面的換氣就像是取樣,把音樂斷斷續續收進耳朵裡。如果換成那些稍微嚴肅的音樂,一定會讓我想死。嚴肅的、力度強的藝術好像都必備一種天生的完整性,不可以少掉任何一部份,或者從中間剖開。以電影來說,導演對於整部片通常是一起構思的,會有貫穿的核心思想、反覆出現的隱喻、特別偏愛的拍攝手法等等,都不是隨隨便便買個爆米花走進來坐下,只用眼睛看就可以感受到真正深刻之處。也就是有種「不可取樣性」(unsamplable,隨便造個字別介意),必須視整件作品為一個單位全盤接受,因為再怎麼努力地還原仍是失真。認真創作的音樂也是,每一個細節都是精心刻意的安排,充滿企圖而沒有贅肉。那些牽涉到時間的流動才能堆疊出的層次感,是需要累積的東西,有的時候是歌詞所描繪的故事的劇情推進,有的時候是歌曲營造的氛圍的漸層,而歌曲令人動容之處往往都在那裡。
而流行音樂具有「可取樣性」(samplable,造字的快樂),它們是那種不需要心理準備隨時可以放進耳朵的歌曲,不會造成心理負擔,不需要全副武裝迎接大戰。然後讓環境充滿著聲響,而不致於那麼孤單。精疲力竭得不能再想任何嚴肅的事、靈魂脆弱得只想躲在陰影,或者在游泳池健身房聲響只是提振士氣,它們顯然有了存在的必要。

扯了這麼多有的沒的好像在炫耀自己有聽過Radiohead跟Bach。
沒錯,確實是這樣。



2014年2月1日 星期六

隨便丟一鍋就不用充當教練忙碌調度


1.

「你渴望生命並想用邏輯的糾葛來解決生命的問題,而你的玩笑是何等頑固何等無禮,同時你又是何等恐慌!你講一些胡說並以此自娛;你說莽撞的話又時時警覺為它們求饒。你宣稱自己什麼也不在乎,同時又試圖巴結我們想讓我們說你好。你宣稱你在咬牙切齒,同時又想裝成機智的樣子來取悅我們。你知道你的俏皮話也不俏皮,很明顯的你是以它的文學價值自我滿足。很可能,你真正受過苦,但你對你的痛苦毫無敬意。你可能很坦白,然而你不知謙和;由於最卑下的虛榮心,你把你的底細無恥的暴露於公眾之前。無疑你是想說點什麼,但由於懼怕,你隱藏了最根底的話,因為你沒有決心把它說出來,你所具有的僅僅是懦弱的無禮。你吹噓你的意識,但是你不能確定你的立足點,因為你的頭腦雖在工作,你的心卻黑暗腐敗;而心不純潔就不能具有完滿的、真誠的意識。然而你是何等的莽撞,何等虛假!謊言,謊言,一片謊言!」                     ──《地下室手記》

繼《雜文集》後,又被書裡若無其事的文字組合給狠狠打臉,也許是人格的醜惡甜蜜點有半個西瓜這麼大,隨便湊些不起眼、陳腔濫調的路人式指控都可以進到得點圈。這些完全是對於接下來要努力的目標來說,非常紮實的反面提醒。又一次,到底是我選了書,還是書選了我。



2.

快速道路的聲勢壯大了起來
無線網路取代土地公
我們越來越容易
從這裡跨到那裡
也就越來越不容易
好好待在恬靜房間、壯美風景
一段後勢看漲的情感關係
從前他們用一生換一封信
如今我們用十秒鐘
拿出智慧型手機
替一場看得見眼神的交會俐落結帳



自從智慧型手機全面席捲以後,大概是第一次和家人出門在離家一百里之外用餐。以往對於用餐席間的平板出現充滿偏見,一種我為什麼要坐在你對面練習扮演空氣的情緒不得不被挑起。但是今天卻沒有那種想法,或許是節慶的影響心稍稍放寬了些,或許是拚命在意識裡打轉而沒有讓自己浮出水面,察覺眼前的人其實不在眼前的事實。我只是緊緊揪著心中的念頭,拿出日記本拚命地寫,享受著沒有其他人進得來的房間。另一邊,又替爸媽感到高興。太便利的無線網路終究還是替年過三十五已經不會再輕易更改人生志業的人所設計的,他們不會因為什麼人的一句話而失魂,因為有家庭有事業那樣更重的靠山抵著;也不必在乎誰的眼光誰的按讚,能夠走到今天還在陽光下坦蕩蕩的必定是值得堅持下去的人生目標。他們是在動不動就要和誰分別,一瞬之差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面的那種環境裡成長,卻在已過中年的現在突然可以聯絡上掛念一生的友人,那份反差帶來的動容一定不是從小用著即時通訊長大的二十出頭少年可以體會。看著他們嚷嚷著哪位阿姨又來留言哪位伯伯又在吹噓,好像真的是一段段輕易就可以珍惜很久的友誼。誰說那不是一個讓人更慎重的時代。


3.
如果在無意識下對抗什麼人,就會無意識地慢慢變成你曾經對抗的樣子。而那些令你惱怒、激動而流淚的舉止,卻曾是你最厭惡的模樣。然後你長成了你最討厭的那種面貌。
成長過程裡,有一小塊是在觀看親子對抗的戲碼,但是換成更共通性的第三人稱來說也是一樣的。他時常為著她的一句話轉身奪門而出,在夜裡騎上機車腦海中揮之不去是那一句話,繞了整座城鎮還是走不出來,更加氣惱自己的弱點竟然全被說中,束手無策只好哭個半死。眼淚越流,那些割開他傷口的話語就越加深刻地刻進心裡。漸漸地受害者會習慣於加害者的鋒利,加入敵方陣營是不讓自己再次陷進同樣困境的簡便方法。
又怎麼對這類的事情做出好或壞的評價呢,反正不論如何,都走到今天了。他們或許也都和好了。


4.
高單價的產品似乎還是有其存在價值以及被購買的必要性。當然這是我的假設:如果高單價產品相對便宜貨有更好的耐久度,並且在生產成本上並不比便宜貨超過太多。
假設一頂中高階的泳帽要價新台幣590元。當然連泳帽也有高階、中高階、中低階、低階只是我自己的幻想以便把文章繼續唬爛下去。但事實似乎也是如此,人類文明已經進展到牙籤都可以有數十種形狀了。這句當然也是我沒有根據亂說的,將就將就吧。
預計這頂泳帽我要繼續再用個五年,依目前的彈性以及使用頻率,應該很有機會。那麼平均下來一年將近是新台幣60元,而工廠製造一頂,變成垃圾也只會是一件。
有人選擇使用新台幣35元的鬆垮泳帽,他宣稱這個很便宜,用一年鬆了可以再買一頂,毫無負擔。這樣五年也只要花費新台幣175元,而工廠製造了5頂(好像工作機會增加了很多),但是重點來了,製造的垃圾卻是5件。
如果我的假設沒錯,也就是高價位的產品的生產成本並不比便宜貨超過太多,那麼便宜貨製造的垃圾率(垃圾量/平均時間)就會大幅領先高價貨。
買便宜貨的他們以身為消費者的角度說購買沒有負擔,因為都把負擔丟給垃圾掩埋場、丟給大自然了。多燒了那些布料就多了一些溫室氣體,也把全世界都變成鑽石的偉大目標推進了一些。毫無負擔在這個匆忙的時代相當有吸引力。
該怎麼說呢,這種事情好像也不是每天站在廉價泳帽店前面勸阻購買就有用的,也不能依賴宗教的力量,受教育程度高者更可能自以為精打細算而斤斤計較。還是別說得好。
噓噓。



2014年1月27日 星期一

Hi, it's been a long time since


「過去半年來我狠下心把自己逼退直到人際關係的實線幾乎被抹去的邊緣,不斷在夜裡看著一面純白色的牆上反覆播放記憶中,我和你和他們之間的事。想要找到那些事情的分歧點,沒有想要改變什麼,只是想著也許。很多個也許在意識裡流竄。你開始忙碌起來,不斷釋放出「我正踏上人生不一樣的道路,過去都已經過去」的急促訊息,或者是我會錯意,但門縫好像又再關小了一點。一來一往,我們就像早餐店並排站在吧檯上的三明治隨時可能被兩個反方向的選擇給帶走。而我確實曾經認真思考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朋友相處的時間大概有額度上限」的可能性,消極而逃避地想著。世界上沒辦法的事情很多,鬍子長出來的那天開始髮線也在蠢蠢欲動向後是其中一種,相聚後道別大概也是其中一種。昨天你的突然造訪對我來說不只是表面上看得見的那樣,好像被大雪蓋住的小樹終於等到了柔和的光線探下雲層。你知道我不是一個能從大腦細胞長出安全感的人。謝謝你的提醒,我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


2014年1月25日 星期六

Well I'm the only one here


「我所面談過的奧姆真理信徒中,許多是從還算不錯的「正常」中產家庭長大的人。他們並沒有遇到不幸的成長方式。都生在極普通的家庭,沒問題地長大。基本上也認真用功,成績還好──至少沒有很差。面貌長相也不錯(整體上有幾分光滑,有缺乏強烈個性的傾向)。對雙親或多或少具有批判性,但也沒有特別反抗。無法喜歡學校,卻也沒打破校規拒絕上學。對社會懷有不信感,雖然批判物質主義的風潮,但並沒有從內部去改良的社會意識。交友關係大概都狹小,幾乎沒有能敞開心說話的朋友。多半孤獨、耽溺於抽象性思考,對生和死或宇宙的成立認真地煩惱。對交異性朋友感覺困難。就算交了,也難維持健全關係。大學多半主修理科方面。」 ──村上春樹,《雜文集》


(註:奧姆真理教是1995年東京地下鐵釋放沙林毒氣進行無差別恐怖攻擊的神祕主義宗教。)


重疊的部分只能引用電影《Taxi Driver》(1976)的經典片段了:「You talkin' to me? You talkin' to me? You talkin' to me? Then who the hell else are you talking... you talking to me? Well I'm the only one here. Who the fuck do you think you're talking to? Oh yeah? OK.」


有沒有這麼悲慘啊。



2014年1月24日 星期五

於是我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的繼續想到你了


「我以為看了那些書那些電影會在我心中建造出一堵堅實的牆,更能夠精確掌握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意料之外,好阻擋你太過輕柔而美好的身影帶來的擾動。卻發現我做不到,你仍是那位隨口一句話就可以直直穿透我費盡心思佈下的防禦陣仗來到我的心門前的你。看不懂你的。就是永遠不懂。試著從「我是個自私的人」去把一絲可能性抓住:是否無意間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它發出微弱的光線,卻強烈吸引我不斷望向你,而我必須把那從我身上失落的部分給找到,放回自己的身體,才有可能完整。卻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更像是你擁有我所沒有的「    」,空格不知道該怎麼填。好像有東西在你的眼神裡愉快地跳著舞,而那舞步是我前所未見,並且讓人想起一些事、能夠潛入記憶,想起我再怎麼努力也抵達不了的境界,那樣的舞步。於是我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的繼續想到你了。」

2014年1月23日 星期四

想寫些關於混亂的事


譬如說待會要出門,已經整理好背包換好衣服,正要穿鞋子的時候卻突然忘了鞋帶怎麼綁。我把兩條白色的鞋帶拿在手中,試著變換兩條線的交錯位置來召喚記憶中從國小就已經熟練的動作。但是沒有用,什麼都想不起來,隱隱約約只有個模糊的印象在很遠的地方搖晃著。這種輕易而不起眼的疑惑最難破解,隨之而來會有更巨大的浪潮:我手上拿著的真的是鞋帶嗎。我剛剛正要穿鞋嗎。我為什麼要穿鞋,是為了要出門嗎。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又是誰。

現在大概是這種混亂。

2014年1月20日 星期一

All of a Sudden I miss



你曾看過我的小平頭
我看過你的命題作文
我以為這就是換帖
毫無遮掩
都有隻小鳥
想要變大
偏偏是青春痘最暢銷
分店不斷加盟
(致我們第一次攜手創 造的業)
想到什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最想說的又不能那麼直白
(結果什麼也沒說你竟然還有回應)
那樣的年紀
你是怎麼度過
一場接著一場的夜晚

-


真的有一張沒能寄出去的過期聖誕卡躺在抽屜裡。但卡片這種東西不是說寄就能寄的,尤其彼此的關係被時間拿黑色布袋蓋上,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不再有把握的時候。
重看一次內容相當有趣,是2011年的年底寫的。內容寫了一些永遠不會改變的事,譬如我和那位朋友一路從相遇直到動筆的當下的一切,還有一些現在看來已經消失的,像是「最近迷戀的女孩子...」那類的事。
或許應該要朝,努力推導出「怎麼樣的朋友過了多久還可以隨手按下通話鍵聊個半小時」的物理心理學模型邁進。

最近的主題叫做遺憾。




2014年1月14日 星期二

Spirit


不相信居然是不能打電話寫信傳簡訊過去的神創造了這個世界,包括我的牙齒上的蛀牙和巷口美麗得如果店裡沒有嬰兒搖籃我一定會衝進去即使是賣女裝的老闆娘,都是神巧妙的安排。能不能接受說法不是問題,就當作是和,世界上和你同名同姓的人一共有七個,那樣普通的假設看待,只要句子在文法上沒有衝突,要理解假設都是輕而易舉。然而一旦來到證實假設的千真萬確性的時候,問題變得赤裸沒有遮掩。曾有信奉基督教的朋友說,許許多多的證據都顯示神確實存在。這對我來說是種委婉的說法,所以抱持著尊重的態度。

但是相信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超越生靈的什麼在周圍,在順暢流動如現代舞的十字路口,在週日午後的暖和公園。習慣用結果論的方式重新檢視生命,試圖在所有發生過的事情之間尋找著隱密的線索,期待那線索可以讓我更接近自己心裡真實的模樣。因為看見覆蓋在表面之下的一貫性而雀躍不已,而更相信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是已經決定好的,才可以如此精緻而完整。

我知道有著什麼存在於人類意識抵達不了的遙遠地方,但那隱隱約約的印象卻不是他們口中的神的模樣,不論各個宗教信奉的神都不是。

Spirit,是目前看來最接近的。

2014年1月13日 星期一

沒有抓住任何細節就過了


 20歲的時候回想著17歲的自己真是浪費時間專家,為什麼能夠忍受那些一下課就奔跑到公車站牌,絲毫不抵抗就要把接下來的夜晚都耗在補習班的日子,為什麼沒有天使從天上丟下一本村上龍的《69》、楊照的《迷路的詩》或是《傷心咖啡店之歌》、《麥田捕手》、《1984》、《猜火車》、《探索時間之迷》(雖然那時候還沒有中譯本)、《赤裸的茱麗葉》(雖然那時候尼克‧宏比根本還沒有寫完),讓我不經意撿到,然後恍然大悟除了學資就是參考書的書包其實只會出現在婆媽死忠的八點檔裡。
謝謝天使知道我根本看不懂因而救了一棵樹。

23歲回想20歲的自己仍然是個高水準的浪費時間專家,進了大學其實還是用同樣的姿勢應付生活,裝沒看到或者漠不關心,從遙遠的以後回頭看去都是同一件事。把該修的課修完了沒有意外拿到學分、參加社團活動站在群眾之間,所有事情都帶著陽光,積極又正向。好想調閱監視錄影器,重新檢視那時候的天空是不是別人加蓋的,又趁我不注意,換回早就開始漏水的那一片。
大概像是,開開心心到了北極看北極熊和海豹打架,才剛下船就被船長宣布船沒油,回不去了,那麼沒有深度的劇情。

「沒有過去所有發生過的事,就不會有現在的你」的說法雖然有點說服力,卻無法解答荒謬感仍然癡肥地趴在對街地上嘲笑我的疑問,好像我真的很好笑。
現在做的事情也永遠不會是多年後的自己真正在乎的,而眼前又是一陣大霧。


2014年1月12日 星期日

魔鬼


把汽車大王福特奉為神的《美麗新世界》,裡面的人雖然背負階級,卻因為童年制約而得以在各自擅長的領域發揮,有藥物有感官電影,快樂得不得了,把生活過得像白癡一樣。

根本的問題在於缺乏美感,那樣的和諧社會無憂無慮得不需要美感那樣的東西來彌補、填滿生活裡的缺憾。

而魔鬼是邪惡的,詭計多端,帶來痛苦、帶來悲傷,因此讓人開始動腦思考如何不被擊敗。接下來那苦苦思索的過程,就是想像力了。

快樂和想像力之間有著不可逆轉的界線。想像力就像是革命烈士,把自己消耗殆盡為往後的日子帶來快樂,但剩下的快樂會變得缺乏想像力。當人感到快樂的時候,大腦某部分的機制也被關閉了,關於危機意識牽涉到生存的那一塊,同時也是感受、同情、諒解、謙卑的那一塊。
於是時間一久,疏於防備下魔鬼會回來,狀態再次從快樂被調回痛苦。


一個循環因而完整。


2014年1月10日 星期五

聽錯歌詞 : 〈前王子〉





還給妳給我的榮耀 
以前就掛在我肩膀
換了個英文名字 
猜我還是想躲藏
繫上妳送我的領帶
變得不那麼偽善
好像我還是真誠的
好像和昨天一樣
但是昨天好遠 誰能夠相信昨天

回憶慢慢取代我 
繼承妳對我的感覺
或讓回憶慢慢吃掉我
剩下的都留在昨天
我不需要感覺

別在雨天道別 
我喜歡下雨 但害怕狼狽
世界本來就健忘
可是我不一樣
曾經重要的 我不曾忘記


〈前王子〉收錄在2013年發行的EP : one night seventy-six裡面,歌曲依然充滿畫面感。
歌曲的開始,先有一個從遠方傳來、逐漸增強的聲音作為預備,試圖引人注目。那是對普遍視為開端的時間點再更早之前的想像,沒有人知道那聲音是怎麼從虛無中誕生,進入接下來的故事所存在的時空的,但它就這麼真實地走了進來。接著鼓聲下來,像整片雨季落下的第一滴雨,打在海面上,周圍的水成同心圓狀擴散開來。吉他延音作為繼承雨的意象向外延伸的載波,一路從道別的昨天,抵達必須獨自面對的今天。我在岸上看浪一波波迎面而來,還持續下著雨。

曾掛在肩上的榮耀、舊的英文名字還有領帶,這些象徵著過去的事物一一浮現眼前,像是要離開什麼地方之前,收拾行李整理房間時,必須再次面對的事。有些事本質上是黑洞會定住時間,將事發的場景完整地保留住,只是出場人物先行離開了;它們沒有真正消失,還潛伏在記憶將要模糊的邊緣,還期待故事裡的人有天會回來,把故事好好演到結尾。
再次面對的時候到來,不管最後能讓多少人哭或笑,都是個結束的時刻,也才能算是新的開始吧。
不是很有把握。

還沒有看歌詞之前,把「世界本來就健忘」聽成了「時間本來就健忘」,自己覺得更浪漫而不願意回頭了。
「世界」的健忘是指存在於世界上的人們的健忘,是人際關係之間的斷裂,是整體社會對議題的情感被沖淡。仍然是個大混沌,並不能改變什麼,某些堅固又醜陋的循環還是不斷重演。
而沿用歌詞中的絕對時間觀,也就是時間會流動,從過去流到現在再流向未來,那麼「時間本來就健忘」直接指出了時間並不為誰停留,它來了就走,只顧著自己優雅向前的姿態,在它身旁起舞的我們也只是自作多情。那份荒謬感讓事情好像可以抵達更根本的核,雖然有點冷漠,卻是接近本質的事。
仍受本質深深吸引著,以為那樣就可以獨立在時間之外,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