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0日 星期四

在接下來的人生裡,我會永遠記得妳


1.

Hi,雖然我已經不能再向妳問候了,還是忍不住這麼說。

第一次看見妳,妳在民歌比賽的舞台上,對著麥克風。我戴上工作人員識別證在台下,並不知道即將要從妳嬌小的身體裡發生的聲音會如何澎湃,迎面把我從現實中抽離,掉進巨大的不可思議裡面。接著妳在樂器的鋪路下,溫柔又壯闊地站了出來,那是一整晚最令人激賞的時刻。妳是那樣讓人感到生命充滿可能性的存在。

第二次看見妳,在Legacy 的見證大團演唱會的舞台下,我期待著和想像中很酷的人能夠聊些什麼,怎麼讓自己看起來不像表面上那麼稚嫩。妳和H一起出現,在缺少機會又極力逃避著和這社會直接碰撞的男孩面前,妳們的輪廓被一層迷霧遮掩,卻射出更鮮明指向性更強烈的光線,在我的意識裡隆重地烙印出一席之地。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深深熱愛著什麼很久很久,妳們就是了。

第三次看見妳,我們在公館捷運站出口附近的麥當勞地下室各點了一份套餐,度過晚餐時光。那時候妳正苦惱戀人的生日快到,男孩子希望收到什麼禮物,我說我走實用路線無論如何只送書或是CD,這樣一來想看的時候還可以跟對方借。他在妳生日的時候寫了一首歌燒進光碟,太濫情了妳說,但是看起來卻那麼開心。然後我要到The Wall看表演,場所移動之間妳瞥見我的ipod播放清單,大笑裡面竟然有周杰倫,然後大聲炫耀這輩子從沒看過九把刀。接著我們說了再見。
這竟是最後一次。


2.

得知消息的昨天晚上,我買了啤酒到附近的公園找了石階坐下,耳機裡傳來張懸的〈我想你要走了〉。

也許在夢的出口
平安擁抱了感動
一瞬間才明白
一瞬間才明白
妳要告別了
故事都說完了
妳要告別了
妳會快樂

瞬間淚崩。
無預警腦出血,昏迷兩天後醫生宣判為腦死,十天過後已經長出翅膀,飛進遙遠的遠方。
意思是說,我再也看不到還呼吸著心臟還跳動的妳站在我面前了嗎?
我以為在電影小說裡,早已跟隨著角色面臨過「死亡」千萬遍,任何來襲重擊我都能夠從容承受。只是當它真實矗立在觸摸得到的面前的時刻,我仍然不堪一擊。
妳把話說好了嗎?為什麼二十三歲都還沒走完的生命就這樣嘎然而止。妳的故事都說完了嗎?那樣美好的生命真的就只能停在此刻?沒有那樣的一瞬間能夠明白妳就要告別,在生命的底限之前,所有的意義都到哪裡去了?妳說妳會快樂,我卻不能阻止傷感。妳在那遙遠的國度裡會快樂嗎?我多麼希望妳會。
此刻已經沒有「如果」、「要是」那些假設性努力生存的餘地,在生命的終點前,所有的假設都是虛幻,後悔、反省並不像過往經驗中可以帶領困惑的人繼續往前。當所有的強壯意象都被摧毀直到滅亡,我們還剩下什麼可以依靠?
我是再也不能站在妳面前和妳說話了啊。

3.

這些日子立法院前人群聚集,高聲喊著對這次318運動的不滿;小吃店外有人在馬路邊抽著菸,像是在思考,也像是什麼也不想;網路上各種資訊竄流,躲進每一台電腦的主機板;有工作正確實運轉,有的人格正在腐敗,有思想還在醞釀,也有名利正被追逐。
還有一位女孩永遠離開這世界了。
放眼望去這人世間盡是荒謬。

雖然我們在這輩子只被容許擁有短暫的交會,妳卻早已深深住進我的腦海中,像是一位歌唱精靈住在一座孤島,偶爾航行經過的時候,傳來安慰人心的音樂。我也不太確定是什麼原因,總之是這樣了。
而我不能改變任何一塊意識的組成,不能因為妳的離去而有任何對生命的體悟或著行為的轉變,那都是種利用。
我能做的,就是盡力保留這份完整性,讓這份意義永遠純潔。
然後在接下來的人生裡,永遠記得妳。


Rest in peace, my dear friend.

2014.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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